画到生时是熟时
画到生时是熟时
王舜来
艺术的衍生都有个过程,由生到熟,由熟到生,这是过程也是规律,对事物不了解,经过学习体会有了认识,逐渐熟悉后,不满足现状,继续寻觅新的希冀,这就是所谓的生后熟。熟后的生才是真熟,是艺术的升华。
郑板桥在题竹诗中写到:“四十年来画竹枝,日间挥写夜深思,冗繁削尽留清瘦,画到生时是熟时。”意在画竹之不易,寥寥几笔墨竹看似容易,实则不然,四十年不只是画,还要深思熟虑、惨淡经营、呕心沥血,要做到胸有成竹,就得要勤学苦练,才能谈到熟,凡越四十年,人生几个四十年?难能才可贵。
齐白石八十多岁时,每天凌晨临帖习字,九十几岁时,每晚还要画七八张画稿,临去世前两天还在画;书法大家林散之每天四点起床,临帖四小时,写大字一百个,坚持四十年不辍,后成为当今草圣;京剧大师盖叫天(张英杰)练功更为刻苦,甚至于聊天喝茶时都把脚放在凳子上压腿练功,正所谓:“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”。有一次练功时不小心把腿摔断了,整骨师没有把腿接好,张先生发现腿没有恢复好不能登台演出了,无比悲痛。艺术家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艺术的终结,张老思虑再三后,自己将腿压断,让整骨师再次接好,重登舞台,这是何等的毅力。
每位有成就的艺术家都有一段“折筋断骨”的磨练,才能修成正果,没有一夜寒彻骨,哪得梅花扑鼻香。贾岛诗云:“夜吟晓不休,苦吟神鬼愁,两句三年得,一咏双泪流。”没有“晓不休”,三年“苦吟”,就不能让人流泪,所以,任何艺术都不是轻而易举的。
有句俗话“熟能生巧”我以为这里的“巧”是好的意思,不是取巧,艺术的路上,无“巧”可取。画中国画更要如此,对工具及所画题材烂熟于心,反复锤炼才能得心应手,做到意在笔先。“当其下手风雨快,笔所未到气已吞”,是苏老对王维、吴道子画的赞美,如若不熟,功力不到,就没法做到“风雨快”“气已吞”。熟读唐诗三百首,不会写诗也能吟。掌握好技巧,提高自身修养,多向姊妹艺术学习,才有好的作品出现。
王国维人间辞话中讲“凡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,必经过三种之境界,‘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。’‘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’‘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’”
入门之前,心中幡然苦楚,不知何从,千头万绪,所以才“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”,看准了方向,找到了目标,就要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。此时的孤独、寂寞、冷落要守得住,隐忍执着。要有以勤为径的心境才能成大业。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。此境界是人人向往的,但是能感悟到和做到的寥寥无几,能过此境界者便可成也。
搞艺术和参禅悟道一样,也有“三般见解”,唯信禅师讲:“老僧三十年前,来参禅时,见山是山,见水是水。(物质性的)及至后来亲见知识,有个入处(有所觉,智慧所开上了一个台阶)见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。而今得个休歇处(更上一层楼)依然见山只是山,见水只是水”。
我习画四十余年,初学,读书、写字、临画,务求平、求真、求像,越十载后懂得了,学画不能只临摹,还要求变,写生创作,继而我五次进出中央美术学院、北京画院、中国书法培训中心进修。求师访友,历游了祖国大部分山山水水,风雨沧桑,千辛万苦凡三十余载,其中甘苦自知。深悟后,心境顿开,艺术的真谛是创新求变,不能墨守成规。不求雷同,唯求独诣,这就是熟后生。
“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,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”。这是李可染先生的座右铭,也是我们搞艺术做学问人的座右铭。“千淘万晒虽辛苦,吹尽狂沙始到金。”人生苦短,我们要壮百年心,且勿有须臾之叹。明千里眼,真知困而得,峰高无坦途。欲求惊人艺,须下死工夫。千锤百炼,百折不挠。
“冗繁削尽留清瘦,画到生时是熟时”愿同道仁人与我共勉,以精湛的笔墨,创造出无愧于后世的精品力作,以示后人。